到了周六,涛伟约我出去上网,在去网吧的路上,碰到一个女生,她对涛伟说“你还会跟男生一起出来啊。”然后就吵了起来,那女生见他不说话,最后扇了涛伟一个嘴巴子,涛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,揉了揉脸就跟我去上网了,这一看就是他原来欠下的风流债。
几天后。
中午12点半从学校到家,吃过饭后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时,忽然接到黎锦打来的电话。
这一刻,我的心情只能用死灰复燃来形容。
她问我下午愿不愿意逃课陪她出去玩,没多想我一口答应下来。
现在,我需要找个理由让我妈给老师请了个假,想了半天,就是什么“我肚子疼”,“我头晕”之类的理由,最后我说“妈,今天下午我不想去上课了。”
她也没多问,居然同意给我请假,随便划拉了两口饭,带上所有的积蓄便出门了。
坐了几班公交,来到我们相约的公园。现在正值冬季,寒风飒飒,细雪霏霏,树木都光秃秃的,只有松树还带着点绿意。
走过几分钟的路程,来到公园的中心,那里是一泓湖水,湖面冻结成一面浑浊的镜子,她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。
脚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响声,黎锦应该是听到声音起身走来。
她穿了件白色的长羽绒服,小脸冻得有些发红,呼出的空气在她留海染上了一层薄霜。
“你迟到了。”她用哈气暖手。
“抱歉,我家离这不是很近。”
“你能出来我就很开心啦,其实也怪我,不应该约在这个地方,我很喜欢这里,夏天的时候会来看看书。”
“今天真有点冷,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会吧。”
“我还好,你觉得冷吗?我想直接去游乐园。”
两人走出了公园,途中我问她为什么要逃课出来玩,她只是莞尔一笑没有回答。
那家游乐园离这里并不远,我们决定步行去。
来之前认为两人单独相处会让我很紧张,但心中更多的是开心,为了不冷场,打算找些有趣的话题聊聊。
“在初中毕业暑期的时候,我跟我一哥们卢涛伟晚上出去吃烧烤。”
“是隔壁班那个有很多对象的男生吧。”
“对,就是他,我俩那天还偷偷喝了点啤酒,我见他喝得有点多,就送他回家,走到他家楼下,开门,看见一男的蹲在楼门里拉屎,还挺臭的,涛伟就跟他理论,那人还不服气,说他管不着,涛伟上去推他一把,那人就坐那了。”
“太恶心了。”
“你不是笑得挺开心嘛。”
“后来呢?”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欢快的色彩。
“后来我俩就跑呀,那人提起裤子就在后面追,我俩差点让他追上,最后大概因为运动太激烈,给涛伟整吐了,他擦擦嘴说‘走,接着喝。’就又去吃了点烧烤。”
一路上黎锦捂着嘴“嘻嘻”地笑了好一会,她停住笑后有些疑惑地说:“我感觉你走路的样子有点奇怪。”
“哪里?”
“刚刚我们两个人明明走在一起,你却突然拐弯走到旁边。”
“你说这个啊,唉,老毛病了,我好像有点强迫症,走路的时候总喜欢刻意走在盲道上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走在盲道上有种足底按摩的感觉,你看不是有人走在瓷砖上喜欢踩在格子里吗。”
她学着我的样子走在盲道上。“跟走在平地上一样,找不到足底按摩的感觉。”
她拍了一下手,“我们来玩个游戏吧。”
“玩什么?”
“咱俩闭着眼睛往前走,看谁走的远。”
“来吧。”
见她闭上眼睛向前走后,我也沿着盲道向前走去。
头几步我还走的挺快,后边就慢了下来,总感觉会撞到什么,于是把胳膊抬起来,摸索着前进。
耳边传来她的笑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
“你走路的样子像丧尸一样。”
“咱们不是说闭着眼睛走吗。”
“我闭上了。”
我放下胳膊凭借着脚底的触感继续往前走。
过了一会,又听见她在笑。
刚要开口问她,突然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。
“好疼,你怎么不告诉我前面有电线杆呢?”
“我闭着眼睛,怎么知道你前面是电线杆呀,嘻嘻。”
她笑得很开心,可我一点也不生气。
来到游乐园,她说是她邀请我出来玩的,执意要给我买票。我拗不过她便同意了。
今天不是节假日,游人没有我上次夏天来的时候多,大多是家长带着小孩子,也有几对情侣。
“我们来玩过山车吧。”她指着云霄飞车蜿蜒的轨道说。
听到过山车这三个字,我的内心是拒绝的,自打我第一次坐过之后,唯一的感想就是——这辈子再也不要坐第二次了,但是让我对她说出“不敢坐”之类的话是不可能的。
在排队的地方有一个大盒子,里面装满了摔坏的手机,二人把手机寄存到柜子里。
我们坐在过山车的第一排,过山车缓缓地向上爬升,我紧紧地握住安全压杆,手心里全是汗。
她转过头来小声说“第一排是好位置,不会被唾沫蹦到,有一次她跟朋友玩,下来的时候她朋友嘴里还多了块口香糖。”
过山车缓缓攀升到了顶端,俯冲向下。
我闭上眼睛。转啊转啊转啊,整个世界都在旋转,我同过山车一起被吸进了黑洞。
接着,眼前出现了走马灯,悲伤的事也好,快乐的事也罢,最后通通都不见了,一道伟大的光芒在迎接我的归来。
我死了,又活了。
坐在长椅上,我获得了开悟,看穿生死的我已经不再是我,生与死的界限只是一道虚线,由那处我获得了新生,成为了全新的人,我发现这个世界是这么的美好,仰头看着天空这片不属于人类的世界,硬要追逐的话终会变成伊卡洛斯吧。
“你没事吧?脸色有些发白。”她关切的问。
“你先去玩吧,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了。”
“那我再去坐一遍过山车,你在这等我。”
她给我买了瓶水。
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得出她很兴奋,我们一起休息了一会,等我好些后又玩了“旋转木马”这种适合我的中老年项目。
时间过得很快,冬天天黑的较早,游乐园里的设施亮起了彩灯,我们坐在摩天轮上,灯火通明的城市,一辆辆汽车行驶在道路上,像是某种奇怪的生物,只能按照既定的规则行动,我们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离开游乐园,走在人行道上,她低头像是在思考,问她想吃点什么,她说日本料理。
我想起市中心有一家店,从外面看起来至少不错,我们打车前往那里。
店门口挂有纸灯笼,上面写着一些日语。走进店内,装修是日式风格,有一些古风的字画。女店员的头发高高地挽成发髻,身穿印花的短袖和服,脚踩着木屐。由于没有预约,我们被引领到散台。
桌椅都是木制的,店员给我们每人一本菜单,便等候在一旁。
我没怎么吃过日本料理,上面都是一些新奇的菜,价格还是有些贵的。
这时,我收到短信,一看是黎锦发来的,上面说:
“我本想吃个鳗鱼饭什么的,这家店太贵了,我们换一家吧。”
她两手拿菜单挡住脸,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我的反应。
我笑了笑,短信回复说:“没事,有我呢。”
看了会菜单,她不好意思点,我也不知道点些什么好吃,最后让店员推荐了几个菜。
不久,店员端着菜过来。
“给您上的是鲷鱼姿造,我们这里是活鲷鱼现杀给您做的。”
白色盘子最下面是冰,冰上上垫着些叶子,边上装饰着花和几片柠檬,左边是切下来的鱼头,中间整齐的摆着生鱼片,白嫩透红的肉带着些粉边,右边是鱼尾。这些摆在一起给人一种很协调的感觉,在我看来“姿造”和“刺身”大概是一个东西。
黎锦学着日本人的样子,双手合十说了句“我开动了。”
“你不拍个照吗?这造型挺好看的。”我问。
“美好的事物留在心里也一样很美。”
她夹起生鱼片,蘸了很多芥末吃下去,看起来很幸福地闭上了眼睛。我是享受不了这个,只蘸了点酱油,的确很新鲜。
随后,又上了“铁板红酒鹅肝”和“软壳蟹沙拉”。
我们聊了些学校的事,她突然语调一变开口说:
“你知道吗?咱们学校在建成之前,那里原来是一座坟地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哦,我有个朋友就住在宿舍里,一天晚上,她去上厕所,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,她刚要出去,这时,有人突然敲了敲厕所隔间的门说‘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?’她吓得在厕所隔间里待了一宿。”
“一定是恶作剧啦。”
还好我不是住在女生宿舍。
店员拿来小型燃气灶,上面坐着银色的金属锅,和两个20厘米高的陶瓷瓶。
“这是我们家的招牌,寿喜锅,很多人都是慕名来吃的。”
“这一罐是寿喜的汤汁,这一罐是高汤。”店员指着陶瓷瓶说。
店员拿的碟子里有一块白色偏黄的油脂,用筷子将油夹入锅里,牛油化开后,将汤汁倒入锅内。开了锅,把牛肉片放进锅中烫了大概十多秒,随后夹到我们碗里。
“谢谢。”
肉拌着黄色的鸡蛋液吃,有些不习惯,好在黎锦吃的开心。
接着店员又把一些时蔬,豆腐下到锅里。
吃过赠送的大福和杏仁豆腐,这顿日本料理就吃完了,结账时,钱包它很痛,从过年时攒下的零花钱基本都被用光。
回去时,我说要送她回家,她没拒绝。
走在路上,她说:
“今天真是太开心了,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开心过,真的很谢谢你。”
“你开心就好,我也玩得挺开心的。”
“我突然想到,你总去我们家的面包店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?”她坏笑着问。
“怎么是图谋不轨呢,我可是真心实意,再说了,面包也很好吃。”
“你要向我一样每天都吃就不会觉得好吃了。对了,你到底是喜欢我哪一点呢?”
我给她讲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。
“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喜欢上我的吗?真搞不懂男生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,其实呀,我当时觉得肉松面包比较好吃,想留给自己吃的。”
“真的?”
“你猜?”
她嘻嘻地笑个不停,一定是在骗我。
“前段时间我看了个新闻,有人为了救落水的人结果把自己淹死了,你说,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去救人吗?”她问。
“如果我知道自己会淹死的话,肯定不会去救人啦,牺牲自己去救素不相识的人是需要觉悟的。”
“那换种方式问好了,你的妈妈和你的妻子掉到水里,两个只能救一个,你救谁?”
啊,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种“送命题”。
我想了一会也没有答案,于是反问她会怎么做,她说:
“我会救我的妻子,因为一个人的父母是没法选择的,而妻子是你自己选择的,你第一次选择了她,这次也应该选择她。你想到你的答案了吗?”
“我会选择救我的妈妈,然后再跳下去殉情。”
“想不到你这人还挺浪漫的。”
她看着我的眼神与平时不同,这个答案看起来很合她的心意,但并不是我想的,曾经看到过一个类似的答案。
“你要是今天跟我表白,我说不准就答应你了。”
“那我现在就表白。”
她摇了摇头说:“不行呀,因为这样就一点也不浪漫了。”
“为什么我今天表白你就会答应我?”
“玛雅人的预言说,在明天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,你不觉得在世界末日之前跟自己喜欢的人告白很浪漫吗?”
我一想今天是20号,这就是她出来玩的理由吧,至于那个末日预言我也是听说过的。
“你说会发生什么?”我问。
“网上的说法很多啦,自然是一些可怕的事情,灾难后经历了悠久的岁月,大家都在地层中变为化石,在遥远的未来让新的智慧生命所发现,被他们展览在博物馆里,新的智慧生命一边观看一边感叹着‘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呢。’”
她调皮地一笑。
我们又聊了聊关于世界末日的猜想,她最后说,也许神会降临地球对所有人作出审判,说到这点时,她欲言又止。
分别后,在家我又上网搜了搜,关于“世界末日”,有的说会发生大洪水,有的说会大地震,科幻点的就是“外星人来到地球”,乱七八糟的各种说法都有。
但是每隔几年就会有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,每次都没实现。
不管明天发生什么,都不是我能改变的,拯救地球的使命还是交给超人去做吧。
上床睡觉,睡不着,又用手机查了查那个“救谁”的问题,果然,这种问题在限定了选择的情况下,怎么回答都不会有好结果,不过,有一个比较聪明的回答,问问题的对象若是你的女朋友,你可以这样说“你是想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,还是跟一个不孝的人在一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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